2018年4月14日 星期六

畢業典禮的合照

前幾天和同事C聊天,她跟我分享了兒子求學的經驗(因為她的兒子轉了滿多所學校),這一番談話,除了讓我知道「原來每個父母在孩子的教育路上都有那麼多的辛酸、徬徨和勇敢」之外,我也再次地發現,老師說的某些話,對學生的影響,長遠到超出我們的想像。

C老師的孩子,因為老師的話一次次受傷。

C老師的話,讓我再次想起,三年前的那次,畢業典禮的合照.....
畢業典禮的合照,是青春的紀念



畢業典禮的合照:青春的紀念

那年的畢業典禮,我穿上粉紅色的削肩洋裝,桃紅色的高跟鞋,想著:「畢業典禮這天,會有很多F班的學生來找我合照,當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。」

我教了他們兩年國文,即使擔任行政,依然極盡所能地撥出時間準備課程,也讓他們班的國文學測,考了很不錯的成績。我想,雖然他們嘴上不說,但心裡必定很感激我的。

畢業典禮的合照,是青春的紀念,他們的青春中,應該會留下我的身影。

我左等右等,看著學生三三兩兩在校園中穿梭、拍照──可是沒有人來找我。

這是為什麼呢?

正當我準備找個地方躲起來,避免那種尷尬時,有兩個F班的女生走過來了,跟我說:「老師,我們可以跟你拍照嗎?」

我擠出笑容,試著用最「自然」的聲音說:「好啊,沒有問題。」

喀擦喀擦,照片拍完後,我又用「若無其事」的聲音說:「ㄟ,你們班那些臭男生呢?怎麼沒來找我拍照?」

其中一個女生,左看看,右看看,然後湊在我的耳邊說:「老師,他們不想跟你拍照,因為你有次上課時,罵他們『廢物』」啊


情緒性的語言,也許摧毀了先前的努力

看著女學生的臉,我腦海內的時鐘,被撥回到學測前的衝刺時光。

那天,我在台上講得口沫橫飛,寫了大片的板書,提示學生:「這些東西,要抄到你們的複習講義上。」

說完,我走下台,看看學生的上課狀況。

前面兩排的女生,表現很好,秀麗的字跡整整齊齊地排好隊,依序地在講義上浮現。但是,當我巡到坐在後排的幾個男生時,發現他們桌上根本不是國文講義,而是漫畫,或是其他科的參考書。

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之後,我走回台上,說:「我心裡想了兩個字,可是我不好意思說出來。」

「老師,你說啦,你說啦」學生開始鼓譟

「廢物」。我用毫無溫度,甚至是輕蔑的語氣,說了這兩個字。

我不知道的是,原來,這讓我和學生之間的關係,也結冰了。我付出的努力,就凍結在這兩個字裡面。


語言的殺傷力,比我們想像的大。而且像是兩面刃,傷了學生,也傷了自己。


鼓勵的語言,是困境中的救贖

腦海內的時鐘再次往前回撥,國小時老師罵我笨的話語,我自今清晰記得。而研究所時,教學教材教法的老師──仇小屏老師的鼓勵,也同樣清晰落印在我的腦海。
教材教法的課程,其中一個要求是:「每個學生都必須公開上台講課15分鐘」

我唏哩呼嚕地準備了關漢卿的〈大德歌〉,上台一鼓作氣地講完了。仇小屏老師一開始的回饋,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讚美,她說:「平常你坐在台下上課,我都覺得你是一個平凡的小女孩,可是妳一上台,我覺得所有的聚光燈都直接打在妳身上

對於第一次站上台教書的我,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回饋。幾年後,面對百分之一不到的教師甄試,我總是一直拿這句話鼓勵自己:你上台絕對沒問題的。

如果小屏老師當初說的是:「你怎麼連這麼簡單的課文都交成這樣?」那麼,我在教師甄試時,會不會心中有陰影,而熬不過那一次次強大的壓力和不確定感呢?

情緒性的語言,討好的語言,建設性的語言

「但是一直說鼓勵的話,說好話,會不會過於虛偽?會不會反而讓人看不見自己的缺點?」你帶著疑惑地眼神看著我。

過度討好的話,確實就像過甜的糖果,流於甜膩和諂媚。並沒有比情緒性的語言高明多少。

所以這一兩年來,我刻意練習的就是「建設性的語言」。看見對方的好,我會用渲染式的讚美和具體的例證。例如,學生寫出一篇很好的作文,可以先渲染的說:「天阿,你真的是練武奇材耶」,再接著說:「你的開頭有畫面,有懸念,接著轉出明確的問題意識,高中生要做到這麼綿密的處理真的很不容易」

而真實的生活中,我們仍然我希望對方的某些行為有所改正,這時,也是用建設性的語言來代替情緒性或價值性的批判。沒有人喜歡被罵廢物,白痴,怎麼都學不會。也沒人喜歡只是被貼上標籤(「你的文章文不對題。你這輩子數學完了。你沒救了,你怎麼都講不聽」等等)而不知道原因


語言,是人類的資產

語言其實是個很不可思議的誕生。地球上能如此精密複雜使用語言的,也只有人類。

既然這是如此珍貴的資產,好好使用它,發揮它更多的價值吧。

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,我會跟學生說:「現在是國文課,你的桌上應該放的是國文講義。相信我,你不放棄國文,大考時國文就不會放棄你」

也歡迎你留言告訴我,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,該怎麼說會更好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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